“在若干年前,我曾经看到过这样一句话,我不太承认,但是内心又特别愿意认同,‘计算一下你的生命时光吧,与人打交道和与书打交道的比例是多少?如果与人打交道越多,你会变得越来越庸俗,如果与书打交道越多,你会变得越来越高尚’。”9月18日,“中国中学生基础阅读书目”发布会以这段话开场,发言人是书目研制主持人、北京十一学校校长李希贵。
一个人的生命时光宝贵而有限,阅读当占得其中多少,又分配在何时呢?李希贵校长提出了这样一个具有现实意义的问题。
“中学时期是阅读的最好时光”
“中学阶段是人生最关键的读书时期。”为什么?李希贵校长解释说,“因为中学生有更多可以专注的时间,他们没有因为生活和工作而浮躁;因为中学生读书更多是因为兴趣,他们不会受到太多专业的影响;因为中学生还缺乏直接的人生阅历,书籍可以让他们间接地了解社会和人生。所以这个时期的阅读是为了一个人精神的成长,对于世界观、人生观和价值观的形成会起到非常重要的作用。”
专注的阅读,广泛的阅读,指向人精神成长的非功利性阅读——中学时期的阅读不正是我们理想中的阅读吗?
李希贵校长的报告“一石激起千层浪”,参加发布会的多位专家学者在其后发言,他们从不同角度,用更专业的视角映证着,阐释生发着,将阅读的时间问题越说越明。
著名学者、作家周国平将中学时期的阅读形容为“青春期阅读”:“青春期是恋爱的季节,青春期的阅读也有恋爱的特点,一是单纯、纯粹;二是私密、陶醉,实际上是一个人的精神‘初恋’。我基本可以断定,有过这种美好经历的人,他基本上就是一个一辈子爱读书的人,一定会养成阅读的习惯。”
“我记得从中学开始,真是有这样一种在跟书‘恋爱’的感觉。初中。高中的时候,学校离家有一段路,家里面会给我一些坐车的车费,我舍不得用,都是走路,把钱省下来去买书。我17岁进入北大,跟现在高中生年龄也差不多,家里寄的零花钱我从来不用,而且还把饭票里面的莱都退了钱买书,就是那样酷爱书。”
周国平转而感慨地说:“但是回忆起来,我中学时期基本上没有读到真正的好书,我自己感到很遗憾。中学生阅读还有一个品位问题。如果没有阅读的品位,不能算是真正的爱阅读,而且这样的阅读也坚持不下去;只有有了品位,才能真正尝到阅读的乐趣,没有品位的乐趣层次比较低,不是精神上真正的愉悦和收获。我自己也确实体会到中学时期是阅读的最好时光,是一个人养成阅读兴趣、阅读习惯和阅读品位的关键时期,所以一个人的中学时期、一个人的精神结构开始形成的时候,让他有一个高的起点非常重要。”
不是”学习之余”才读书,阅读本身就是学习
“我们现在经常有一个误解,以为阅读是好学生学有余力再去做的事情,但是事实上,越是基础薄弱的学生越需要阅读,阅读是改进学生学习过程和学习品质、提高学生学习水平的最有效的方法。”中国民主促进会中央委员会副主席、新阅读书目研制总主持人朱永新一语破的。
学生阅读不能仅仅是“学习之余”的拓展,它更是学习的基础,甚至就是学习本身;所以学生的阅读时间不能仅仅局限于课外,也不能仅仅局限于语文课堂。
朱永新强调说:“阅读是学习的重要组成部分,所有的学科都需要阅读,课堂课外都需要阅读。”
北京大学教授、教育部基础教育课程教材专家委员会委员温儒敏从专业视角,深入浅出地进一步解答:如何在有限的课堂时间进行学生阅读?
“最近我在海淀区给高三的老师上了一堂课。我问他们,能不能教我们的高中生在两个小时之内读完一篇15万字的小说?所有的老师都轰动起来,认为这是不可能的事。我说:‘那你就没有教好。’人大量的阅读时间是泛读,有些书必须在两个小时之内读完,但是我们现在恰恰不教这个。
“语文课照理说应该是有精讲,有泛读。但是现在中学的语文教学在阅读方法和阅读兴趣培养方面关注得不够。教材如果编了20篇课文,里面有1 5篇是精读的,老师甚至可以把所有的课文都讲成面向考试的精读:主题思想、段落大意、生词等等。所有内容都讲得那么精,讲得那么‘死’,就没有‘味道’了,谁还有兴趣?
“所以,我们提倡现在应该把精读、泛读和课外阅读结合起来。另外,虽然小学生、初中生读文学多一点,但是到了高中以后,我们不能光读文学,还要读社科、人文、科学等各个方面的书。”
人民教育出版社编审、中国教育学会中学语文教学专业委员会副秘书长顾之川则给出这样一组数据:“上世纪50年代,我们当时学习苏联,一看苏联小学四年级的语文教科书居然有80多万字,而我们当时小学六年级的语文教科书只有20多万字,这种差距至今也没有完全改变。”
“要想学好语文,只有精读课文是远远不够的,还需要大量的阅读。”顾之川将学生阅读问题追溯到教育评价问题,“美国国家人文科学促进委员会曾颁布过一份‘美国中学生必读书目’,不像我们是推荐、建议阅读,他们是上升为国家战略行为,各级考试要考这些内容,读不读体现在考试里面。”
学生阅读更应该注重时代性
李希贵校长介绍说,“中国中学生基础阅读书目”的研制理念之一是“兼顾书籍的经典性和时代性”。这是书目研制过程中一大难点,也成为发布会当日讨论热点:学生阅读应该更偏重经典性,还是更倾向时代性?在阅读中,经典性与时代性之间只能作非此即彼的选择,还是可以有兼容并蓄的调和?
“选书当时有一个争议,就是在选择科学著作或者科普著作时,要不要考虑时代性?比如有些书写得很好,或者在当时影响很好,但是现在看来,很多结论和方法有一些问题,应不应该选?我倾向于这种书还是应该慎重。因为这种历史上的经典,对于成年人来说,对于已经受过一些科学教育的人来说,他们有一定的辨别力;但是对于大部分中学生来说,他们正在学习这些知识,如果很多知识不确切,还是会有一些问题。我倾向于更加准确的写作,这是我选择的原则。”科幻小说作家、书目研制科学组组长星河坦言。
朱永新却从另一个角度阐释经典与时代的关系:“为什么要有一个中国人的书目?因为只有通过共同的阅读,才能拥有共同的语言、共同的价值和共同的愿景。我们这个民族过去靠‘半部《论语》治天下’,后来靠毛泽东语录,靠马克思主义经典。这些怎么整合?整合成我们这个时代最需要的伟大的经典,让更多的人在书香的润泽下得到成长,让更多的国民有共同的话语和价值,这是我们书目研制的初衷。”
这就是人们对于阅读的期待,尤其是对于学生阅读的期待:期待读者通过阅读经典,形成时代精神,通过阅读时代,追寻文化传统,超越今生此地的局限,将生命拓展及更广阔的历史与未来,以成就一个更完善的“人”。
北京十一学校语文学科主任、书目研制文学组组长闫存林担任发布会主持人,他在主持中有感而发:“9·18在历史上是应该被记住的一个日子,但是今天我们聚集在这里,参加‘中国中学生基础阅读书目’发布会暨《中国人阅读书目》首发式,不是为了过去,而是为了我们的未来。我们推出的不仅仅是书目,也要推动全面阅读,希望阅读能够进入每个人的心中。”【摘自《人民教育》2014.21 】